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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选自弗兰纳里·奥康纳《神秘与风俗》译者：钱佳楠

渴望成为作家还是渴望写作？

我明白这门课叫“作家如何写作”，每个星期你都会迎来一位新作家分享他对于这个问题的见解。对此我能联想到的 类比是，有一整个动物园的动物在恭候着你，而你每周会见其中的一只；很可能你这个礼拜从“长颈鹿”那儿听来的经验和下个星期“狒狒”告诉你的截然相反。今晚轮到我分享我的见解，而我以为的问题关键在于该如何向你解释这个问题“作家如何写作”。首先，你要知道，世上没有所谓的“作家”，如果你现在不明白，到这门课上完的时候，你应当明白这个道理。事实上，我认为这才是你真正能学到的东西之一。大家都很好奇作家这个群体，好奇他们如何工作，当作家谈论这一话题时，他总需要先把大众的各种误解和偏见先理清才能进入他真正想说的重点。当然，我没有看起来那样天真。我非常清楚，那些嚷着要知道如何写好的人之中，鲜有人想知道如何写好。他们只是对发表作品感兴趣，如果可以，他们更想一夜“暴红”。他们渴望成为一个“作家”，而非渴望写作。他们想要看到自己的名字印成铅字，印在什么东西上并不重要。而且他们似乎还觉得这只需要掌握一些基本的常识就足够了，比如写作习惯，比如市场需求，比如当前什么题材容易出版等等。如果这些就是你所感兴趣的，那么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对你没有什么用处。我感到作家会因着自己的脾气性格（或者没有特殊的脾气性格）而形成他个人的写作习惯，写作习惯也受到他当前生活境况的制约；所以很少有人拥有同样的写作习惯。一个严肃作家所关心的绝非这些外部的写作习惯，而应是雅克·马利坦[1]所说的“艺术的习惯”。他解释说，这一“习惯”意指某种思维的品质。科学家有“科学的习惯”，而艺术家同样有“艺术的习惯”。现在，我有必要在此稍作停留，解释一下我如何定义“艺术”。“艺术”这个词涵盖面有点儿广，很能唬人。但我所认为的艺术是任何具有自身价值的好作品。艺术的基础是真理，无论作为方法还是作为模型。一个在作品中探寻艺术的人其实就是在探寻真理，只不过他是在想象的领域探寻而已。圣托马斯说艺术家只关心被创造出的善，我接下去谈及小说话题也是沿着这一前提展开。你会发现，这种对艺术的追求已经把很多东西剔除出我们的讨论范畴。我们无须再去讨论一个作家为何写作，因为他的作品在召唤他。我们无须讨论任何读者的偏好，市场的流行。我们更无须讨论那种无聊的争议：一个作家究竟应该为了表达自我而写，还是为了赚足腰包（如果有这个可能）？对于 这个争论，我常会想到亨利·詹姆斯。据我所知，没有任何一个作家比亨利·詹姆斯更热衷于赚钱，但也没有任何一个作家比他更重视艺术家的良知。我想，很多时候，糟糕的作品确实要比 的作品更能获取金钱上的回报。更有甚者，如果你真能学会写成某种足够糟糕的样式，你能赚得盆满钵满。然而，这话反过来却不能成立，不是说你写得足够好，你却连发表的机会都没有。确实，如果你希望既能写出杰作又能生活优裕，那你 能够有机会继承一大笔钱，或者嫁个股票经纪人，或者娶个会打字的富婆。不过，不管你是为了赚钱而写，或为表达你的灵*，或为争取个人权利，抑或只为惹你的祖母生气，这都只是你和你的批评家之间的事情，而我们在今天只讨论如何写出好的作品。

小说必须具体

我今天讨论的是“故事写作”，因为那是我 知晓的写作门类。不管是多长或多短的虚构作品，我都称它们为“故事”，长篇也好，短篇也好，只要是特定的人物和事件相互影响，最终构成了有深意的叙事。我发现大多数人就算坐下来动笔写故事也不一定知道“故事”是什么。他们会发现他们画了张配有简要说明的速写，或者写了篇配有速写画的随笔，或者写了碰巧里边有个人物的社论，又或写了意在说明某个大道理的案例，再或其他什么大杂烩。等他们意识到自己没有在写“故事”的时候，他们觉得 的补救方式就是去学学他们认定的“短篇小说的写作技巧”或者“长篇小说的写作技巧”。在很多人眼里，技巧是个僵化的东西，是个你能将素材转化为作品的数学公式；然而在 的故事里，技巧浑然天成，是从素材里自然生长出的部分，也就是说，对于尚未写出的小说，每个故事需要的技巧都不一样。我觉得我们有必要从最基础的层面来聊聊“故事”，所以我想谈谈我眼中小说的“最小公分母”——小说必须具体这个基本事实——以及从它衍生出来的其它侧面。我们必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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