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焰祥

一早就收到“端午节快乐”，以为今天就是端午了。妻子说弄错了，不是今天是明天。端午节已经成法定假日了还是记不住，不觉自嘲起来。岁月不老人易老，记忆的货架上已经没有多少拿得出来的东西了，如今这年月，什么都不缺，却什么都容易淡忘，真正不能淡忘的还是那个遥远的岁月。

端午来了，裹粽子，割桑蒲，煮鸭蛋，磨新麦。儿时的记忆里，最隆重的事情就是磨新麦了，新麦在端午前夕收割完毕，收完新麦之后家家户户都迫不及待的将新麦磨成粉，一定要赶在端午节来临之前将新麦粉做成粑。端午节的前夜最是热闹，家家户户都在揉粉做粑。新麦粑可是有讲究的，将和好的面分成一小团一小团，放置在用水煮过的叶子上——一种叫做粑树的叶子，挺宽大的，水煮过后有淡淡的清香——然后静静的等候着，待到粑叶上的面团渐渐膨胀起来，表面泛出密密麻麻的细孔，酵香味渐渐浓郁的时候，才拿进蒸笼里蒸煮。

粑树叶子蒸出来的麦粑是最好的，叶子的清香与麦香融为一体，莹白松软又有筋骨，实在是美不胜收。粑树叶子不是很容易得的，比较简便的办法是用纸张替代，蒸出来的麦粑也一样的莹白松软有劲道，但清香的味道就要淡得多了。不过这并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和面发酵的技术，面团的柔韧度，搁置的时间，蒸煮的火候，麦粑是否令人满意，这些因素才是最关键的。

麦粑蒸好之时，天差不多就亮了，端午节真的来临了。新麦蒸出来的粑又香又甜，比馒头好吃多了。孩子们乐坏了，恨不得多长几个肚子才好。不过吃粑可是有讲究的，须得一看，二闻，三尝。邻居们将自家做的新麦粑互相赠送，大家将各自的新麦粑放在一起品尝，确切的说应该叫做鉴赏。先看款色，形状是否小巧精致，颜色是否洁白，体态是否松软饱满；再用鼻子闻，拿起麦粑并不急于吃，先闻一闻，发酵过头了或者发酵不充分，味道就不正，只有恰到好处的，才麦香四溢，可口醇正。无需入口，闻一闻就能见出分晓。最后才是尝，一小片一小片的撕着送入口中，慢慢咀嚼，细细体会，有没有劲道，有没有嚼头，香甜度如何，其实已经很清楚了，尝一尝不过是一种验证一下而已。

谁家的新麦粑受到好评，谁就会多一份自豪，多一份节日的快乐。乡亲们很在乎这一点，这是一种肯定，更是一份自信。热爱生活的人更能体会生活的乐趣，生活的乐趣在于勤劳，在于创造，也在善于生活。将自己的生活打点得井井有条，安排得丰富多彩，烹调得有声有色，才能像刚出笼的新麦粑一样，香溢四邻，韵味无穷。

岁月久了，生活变了，老家的新麦粑却永难淡忘，嚼着城里的粽子，闻到的竟还是那缕遥远的新麦香。